第█日████年██月██日
黑暗破碎了,世界一片空白,这里是哪里,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白明川想不起任何东西,眼前一片模糊,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她的嘴里似乎在说什么,但是白明川看不清楚,他努力站起身,全身都没有力气,说完后她转身离开,白明川试图追上去,脚下的地面突然崩塌,他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深海,视线越来越暗,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对不起……你还能……黑玫瑰。”
第六日1999年12月18日
白明川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医院的病床上,似乎慢慢浮出水面,记忆开始之前的记忆开始逐渐清晰,天山公园,笔记本,黑玫瑰,然后呢,然后,然后不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打算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被换了病服,于是他只能坐起身再想办法寻找,“你醒了,衣服在床头。”循声望去,一位大约三十来岁左右的女人坐在床边,“谢谢”白明川尝试发出声音,但是长时间的昏迷使得他的喉咙很干,发出的只是一些含糊的似乎是语言的声音,“白明川,对吧,从你的工作证上看的,我叫杨凛。”杨凛递上了一杯水,白明川坐起了身喝完水,尝试去拿手机,今天18号,你昏迷两天了,白明川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我是那天正好路过公园的,看到你昏迷在地上,就给你送来医院了。”白明川正想要问,杨凛仿佛有读心术一样,抢先说出了他想要问的问题的答案,白明川从上衣口袋里翻出手机,短信箱已经快炸了,大部分是未长明发来的,不过似乎学校那边的事情他已经处理完了,“医生的检查结果是什么,”“芬太尼类麻醉药,颈部注射的,生效很快。”白明川不再说话,开始在抽屉里翻找起来,“笔记本压在衣服下面,还好那天雨不算大,里面应该没有打湿。”白明川感觉自己的想法被杨凛看的清清楚楚,但是他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想隐瞒的,他翻开笔记本,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钱星,大量的记忆开始疯狂涌入,一切仿佛都联系起来了,但是似乎还有一个问题如一颗陨石一般围绕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毁天灭地:“黑玫瑰”是什么
未长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希望能找出一些别的线索,但是结果还是指向了一个最无力的结果,“尸体先带回警局吧,初步判断是自杀。”未长明无力地走出门,又多了一起案件,到现在没有任何头绪,上级的破案期限虽然还长,但是这个案件根本不会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到底还有什么没看到,到底未来还会发生什么,白明川应该醒了吧,再打个电话问问吧,“醒了吧,”“嗯”“有空来趟警局吧,学校那边给你请过假了,”“好”
“为什么,还是晚了一步吗,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还有谁呢,让我再看看,我很快就可以触摸到你了,很快,”笔记本上钱星的名字被划掉,然后他转过了身,不再看正走进房间的未长明,转身离开,口袋中的卡片被他捏成一团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白明川静静地看着那个他最不想在此时,在此刻见到的人,她也静静的躺着,仿佛在回应他的注视,他没有勇气继续向前走去,只能远远看着,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悄悄的被撕开,直到断裂,但是本该喷涌而出的东西却仿佛被冻结了一样,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无力,直到未长明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案件最后的线索切断了,“我想先看看现场报告,”白明川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想平时一样平静,但是还是能听出其中的颤抖,“现场报告还没出来,初步断定是自杀,氰化物。
再次坐在自己熟悉的长椅上,一切仿佛都和过去一样,这几天的仿佛一场噩梦,但是这梦仿佛还未结束,不过路已走到尽头,继续前进还是回头,他把手伸进公文包里试图摸烟盒,但却摸到了一本笔记本,他拿出笔记本,书签依然标记在之前的那一页,他继续向后翻去,一张卡片从书页里掉出来,他下意识的合上笔记本,似曾相识的场景,这一次,他却没有勇气伸出手了,呆呆的看了好久,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还是伸出手捡起了卡片上面只有一句话,从笔迹上能看出是钱星的笔迹:“玫瑰凋零,世界翻转,过去重获新生,”卡片的右下角有一朵和封面上一样的玫瑰花,背面是熟悉的天平。
第七日1999年12月19日
“尽管不得不一次一次的杀了她,寒云依然从心中还是感到了一种不知名的感情,时间一次一次地回到过去,但却始终无法回到那个时间点,‘为什么还是变成这样了,到底是为什么,’凛月靠在她身上,‘没事的,我知道的,我们还是没能跨过那条河,我们还会再见的吧,’凛月拿起了寒云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将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刀插入了自己的胸口,不知重复多少次的阵痛,这次是否还会有什么不同呢,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开始缓慢的凝结,这一次寒云紧紧地抱住了凛月,‘也许就这样被冻结也好,毕竟她还在自己能够触碰到的地方’寒云这样想着,凛月转过头看着她,似乎在说什么,‘我……你’时间开始冻结,空气变得稀薄,周围世界的色彩逐渐被抹去,然后是线条,玫瑰凋零,世界翻转,过去重获新生,只有浸透了苦痛的花朵依然在盛放着,最后的玫瑰,”写完最后一段,杨凛按下了发送键,也许这样就可以了吧,她打算让这篇故事就在这里结束,自己早已摆脱了过去的幻影,幻影的具象也许也应该退场了,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自己生活了近10年的房间,拿上行李箱,转身离开。
“白老师?”许梦如试着敲了敲门,办公椅上坐着的人如同雕塑一般,不知在想着什么,“白老师!”许梦如打开了门提高音量又叫了一声,白明川终于反应过来“请进。”“还是没有线索吗,”虽然白明川并不是很想说话,但是少有的,这次是许梦如先开了口,白明川张了张嘴,但是还是没有说出来,“对于钱星……我很抱歉,她一直都是……”“没关系,先不聊这个。”白明川拿起水壶想要冲一杯茶,他才意识到,由于自己已经在办公室里发呆了一个上午了水已经凉了,他只能再把水壶放回去,“先坐吧,今天来找我应该不止是为了这事吧,”白明川示意许梦如坐下,由于明天办公室要关掉,所以东西都被清理掉了,椅子也被叠起来了,他只能示意对方坐在沙发上,自己回去重新开始烧起了水,学校明天就会开始封校了,不到一周时间发生三起失踪事件,到现在为止案件完全没有线索,如果再这样下去,即使是市警局大概率也压不住社会舆论,因此在这个时间借装修封校应该也是唯一的选择了,这个时候许梦如并没有理由过来见自己。但是她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许梦如看着水壶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看向白明川,“你想听个故事吗,”
“在一个遥远的山村里,诞生了两名小女孩,她们并非同时出生,也并非双胞胎,但是却长得比双胞胎还要相似,母亲在生下妹妹之后就死了,有人说是因为感染,也有人说是因为难产,但是没有人真正见过那天的情况,她们的母亲就在一夜之间似乎消失了一样,她们的父亲自那以后遍好像疯了一样,什么话都不会说了,村里一时开始传出流言说:这妹妹是当年的双胞胎转世,当年姐姐那一胎本来应该是双胞胎,但是姐姐在胎内吃掉了妹妹所以才只出生了一个,不过妹妹不知道为什么转生到了另一胎中,而转生是有代价的,所以她们的母亲也许就是被献祭了,搞不好他们父亲说不出话也是因为这个。事情似乎真的有像流言传的那样,姐姐都快二三十了还是什么家务都不会,而妹妹才十几岁就已经在家里开始在家里扮演母亲的角色了,村里人刚开始都对她们恶语相向,希望让她们赶紧离开,但是她们根本就没有理会,渐渐的村里人们也不再自讨没趣,纷纷都开始不与她们来往,就当她们根本不存在于这个村子里一样,直到有一天,她们的父亲去往河边,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流言又再次出现,这次自然指向了她们献祭了自己父亲,两姐妹最终也对这里彻底失望了,在一个夜里,她们从村庄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似乎是说出了自己一直都想说的东西,许梦如的声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微微颤抖,“先喝点茶吧,现在时间还早,”白明川递上了一杯茶“抱歉,感觉你似乎有点不是很愿意提起这个故事,”“没事的”许梦如慢慢地喝完了茶,将茶杯交还给了白明川,他正想为她再续一杯但是她用手势示意自己要往下说了,白明川也就放下了杯子
“不知过了多久在某一所大学里出现了一名学生,相比同龄人她的年龄要大一岁,不过听说是社会招生进来的,所以也并不是什么很值得奇怪的事,她在学校里几乎从来不和别人交流,但是成绩却一直不错,每天都有一名长得和她很像的人来接她,不过毕竟是在学校里,没有朋友还是不可能的,因此她还是慢慢的结识了班上的人,但是由于她的性格和似乎是孤儿的身份因此也只是在吸引了一些班里和她一样性格孤寂的人,其实如果故事就这样进行下去的话其实也不能算坏吧,但是也许她命中注定是不幸相伴吧,有一天……”许梦如突然开始哽咽,似乎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白明川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努力让她冷静下来
“文青就那样消失了,她和朋友们说那是她身上的诅咒,接近她的人都会出事,这种事怎么可能信啊,身为一直被班级甚至整个社会孤立而感受不到幸福的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现在的幸福是一种诅咒,自己在生活中感受到的唯一温暖,是一杯灼热的毒药,你让我怎么去相信,你让我怎么能接受,然后是长红,最后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也要……”许梦如再也无法控制,痛哭起来,白明川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继续放任她在自己怀里痛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过了好久许梦如才平静下来,太阳也要落山了“今天要不住我家吧,家里还有空房间,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吧,”白明川站起身向她伸出手,“钱星让我转达给你,她姐姐的记者身份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许梦如站起了身,径直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只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谢谢,再见”白明川拿起东西想要追出去,但是还是无奈的放弃了。
第八日1999年12月19日
“她昨天刚离职了,也没说去哪了,她在公司登记的住址是华国路57号4楼,说不定会有线索,”白明川一早就来到了报社,他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第一次看到杨凛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她那天出现在公园也不是偶然吧,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杨凛,“长明,来一趟华国路57号,不用带人,”听到杂志社老板的回答,白明川立马给未长明打了电话,也许一切都可以在这里结束吧
房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整洁空旷的单人间,房间里有一种不知名的香味,房屋里的东西大部分都被带走了,“还是来晚了一步吗,”白明川自言自语着,开始在屋里到处调查,桌上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不过大量的个人用品并没有被带走,似乎她只是暂时离开,但是空空的衣柜和抽屉并不像是临时离开的样子,她为什么要这样,桌面上整整齐齐堆着一堆书,但是几乎都是些民俗相关的内容,不过书名都很奇怪,看着不像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书,而更像是什么人的笔记本,这些书几乎是清一色的白色封面,但其中却夹杂了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白明川将其抽出,是一本质感与钱星的笔记本极其相似的皮革封皮本,在笔记本的第一页竟也画着一朵黑色的玫瑰“鲜艳的情感被悲伤束缚,颜色沉入黑暗,而清冷的香气冲破束缚宛如灵魂的新生。”
男人在一条小路上走着,前方是一个山村,而村中早已没有人了,男人拖着行李箱走进了一座房屋,房屋的木门已经在常年的风化之中倒了下来,房屋的一间已经倒了一半,从其中仅剩的家具可以看出应该是卧室,其中的家具都没有被搬走,似乎是走的很急,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男人坐在空无一物的床板上,伸手尝试打开行李箱,但是似乎是在犹豫什么又收回了手,抬起头看向倒塌的墙外的落日,恍惚中浮现出了一个当年痛苦的仰面而泣的身影,但是此刻,他已经不会再哭泣了
“你这边能给我抽调多少警力,”“我不好说,到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能证明的证据,你能确定杨凛就是寒云吗,她给杂志社投稿都是用线上邮箱,根本就没法证明,现在这个要求能立案都是我和上级求的情,”“公安里面总有富余的警力吧,”“抽是肯定能抽点人出来的,但你这是要搜查,这点警力根本不够用,再加上最近这几天的……稍等,我先接个电话,”到底有什么办法,白明川知道杨凛肯定和案件有什么联系,但是,是什么联系,怎么找到联系,杂乱的线索都连向了一个结,可这个结是一个杂乱到根本无法解开的死结,“我尽量再和上面沟通一下,不过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最近这段时间的连环案件,不管是在公安还是社会上都弄得人心惶惶,这个时候进行调查恐怕压力不小,先这样吧,我还有急事,”“又有案件吗,”“没有,普通的治安案件,”未长明向着白明川笑了,转身离开,笑的很不自然,但是白明川并没有意识到
“果然还是来了啊,”毫无血色的身体静静的躺在地上,每次当有新的线索产生便会被无情的毁灭,她明明已经如此接近真相了,但还是倒在了真相面前,“要进行社会调查吗,”警员问到“不用了”“问问报警人说不定会有收获呢,”“没用的,查不出什么,是她报的警。”白明川从电话机话筒上取下了一个小型录音机,白明川拿出手机想要拨号,但是刚按出3个号码就停住了,到底要不要告诉白明川,他身为上面派来调查的法医,这个案件确实应该告诉他,但是为什么会又是华光的学生,这些案件之间到底是什么联系,迷雾的荒野,越前进越失去方向,但是天未明,火已灭,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机“尸体先带回去尸检吧,找陈法医,这件事暂时先不通知白明川,未长明走到街上,抬头看着天空,夜空深邃,令人向往而又使人恐惧,每一颗繁星似乎都指明了一个方向,但是却永远遥不可及
白明川再一次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没有人出现,也没有行人路过,一切仿佛都和以前一样,但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而且再也无法回去,月光很明亮,路灯确很昏暗,他翻开杨凛的笔记本,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钱星的脸,但是就是在见到杨凛的一刻,看到了某种相似的特质,清冷,孤独,包含着不明的忧伤,她翻到了第一页上面写着:致即将看到这些文字的人,白明川
“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方式看到了这些文字,也许是从我离开的房间,或者是我死后的遗物,又或者是别人转交与你,不论是什么方式,至少你最后看到了,‘飞鸟恋旧木,池鱼思故渊’也许只有在与故乡最后联系被切断的时候才会尝试抓住最后的一缕丝线吧,即使当初是自己主动逃离,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寻找我,从别人那里听到了我的故事?过去早已过去,过去从未过去,标签定义了个人,正因有了标签,自我才得以被他人看见,你是怎么看待我的,钱星常常和我提起你,她说你是能最终看到一切的人,逻辑并不是世界的全部,跳出联系之外才能看到最初的连线,请记住,你最初所追寻的东西是世界本来的面貌”结尾后面是一串数字195710293476,似乎熟悉但是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甚至不记得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第九日1999年12月20日
未长明再一次从死者的腹腔内取出了新的卡片:玫瑰盛开,花叶飘落,逐水而散,而背面的天平偏向了羽毛,死者的心脏这一次也被取走了,卡片被直接放在腹腔中装在了一个小玻璃瓶里,白明川缓缓地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卡片,与其他卡片不同的是,这张卡片的又下角画了一朵玫瑰,“资料员在哪里,我要查卷宗,195710293476”白明川突然急切地询问道,“一起去吧,资料员今天不上班”公安局没有周一不上班的规定,但未长明知道白明川的权限能调的资料会更多,白明川也只是满不在乎的嗯了一声,然后就跟着未长明走了出去,“1957……第三个架子,10层……3476,好像没有,不是本地的案件吧,要不然去市里看看,”未长明在资料堆里翻了又翻,还是没有找到,白明川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公文包,里面赫然是一本卷宗,“天河川市1029特大连环杀人碎尸案件,省级卷宗编号:195710293476”这就是黑玫瑰,也是白明川来到,天河区的真正目的
少女的背后被木棍支撑着,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坐在床边,男人躺在少女的腿上,转头看向倒塌的墙外的天空,冬天的天亮的很早但是也许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地方,时间也许真的会慢,已经快接近正午时分阳光才慢慢洒在他脸上,他努力睁开眼睛,但是又转过了头,多热烈的日出,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再次行走在阳光下,正如人们被迫向黑暗踏出的第一步,也是在阳光下的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