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KelierAndes

  • 彼岸迷途(第二章)

    彼岸迷途(第二章)

    日████年██月██日

    黑暗破碎了,世界一片空白,这里是哪里,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白明川想不起任何东西,眼前一片模糊,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她的嘴里似乎在说什么,但是白明川看不清楚,他努力站起身,全身都没有力气,说完后她转身离开,白明川试图追上去,脚下的地面突然崩塌,他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深海,视线越来越暗,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对不起……你还能……黑玫瑰。”

    第六日1999年12月18日

    白明川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医院的病床上,似乎慢慢浮出水面,记忆开始之前的记忆开始逐渐清晰,天山公园,笔记本,黑玫瑰,然后呢,然后,然后不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打算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被换了病服,于是他只能坐起身再想办法寻找,“你醒了,衣服在床头。”循声望去,一位大约三十来岁左右的女人坐在床边,“谢谢”白明川尝试发出声音,但是长时间的昏迷使得他的喉咙很干,发出的只是一些含糊的似乎是语言的声音,“白明川,对吧,从你的工作证上看的,我叫杨凛。”杨凛递上了一杯水,白明川坐起了身喝完水,尝试去拿手机,今天18号,你昏迷两天了,白明川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我是那天正好路过公园的,看到你昏迷在地上,就给你送来医院了。”白明川正想要问,杨凛仿佛有读心术一样,抢先说出了他想要问的问题的答案,白明川从上衣口袋里翻出手机,短信箱已经快炸了,大部分是未长明发来的,不过似乎学校那边的事情他已经处理完了,“医生的检查结果是什么,”“芬太尼类麻醉药,颈部注射的,生效很快。”白明川不再说话,开始在抽屉里翻找起来,“笔记本压在衣服下面,还好那天雨不算大,里面应该没有打湿。”白明川感觉自己的想法被杨凛看的清清楚楚,但是他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想隐瞒的,他翻开笔记本,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钱星,大量的记忆开始疯狂涌入,一切仿佛都联系起来了,但是似乎还有一个问题如一颗陨石一般围绕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毁天灭地:“黑玫瑰”是什么

    未长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希望能找出一些别的线索,但是结果还是指向了一个最无力的结果,“尸体先带回警局吧,初步判断是自杀。”未长明无力地走出门,又多了一起案件,到现在没有任何头绪,上级的破案期限虽然还长,但是这个案件根本不会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到底还有什么没看到,到底未来还会发生什么,白明川应该醒了吧,再打个电话问问吧,“醒了吧,”“嗯”“有空来趟警局吧,学校那边给你请过假了,”“好”

    “为什么,还是晚了一步吗,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还有谁呢,让我再看看,我很快就可以触摸到你了,很快,”笔记本上钱星的名字被划掉,然后他转过了身,不再看正走进房间的未长明,转身离开,口袋中的卡片被他捏成一团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白明川静静地看着那个他最不想在此时,在此刻见到的人,她也静静的躺着,仿佛在回应他的注视,他没有勇气继续向前走去,只能远远看着,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悄悄的被撕开,直到断裂,但是本该喷涌而出的东西却仿佛被冻结了一样,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无力,直到未长明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案件最后的线索切断了,“我想先看看现场报告,”白明川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想平时一样平静,但是还是能听出其中的颤抖,“现场报告还没出来,初步断定是自杀,氰化物。

    再次坐在自己熟悉的长椅上,一切仿佛都和过去一样,这几天的仿佛一场噩梦,但是这梦仿佛还未结束,不过路已走到尽头,继续前进还是回头,他把手伸进公文包里试图摸烟盒,但却摸到了一本笔记本,他拿出笔记本,书签依然标记在之前的那一页,他继续向后翻去,一张卡片从书页里掉出来,他下意识的合上笔记本,似曾相识的场景,这一次,他却没有勇气伸出手了,呆呆的看了好久,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还是伸出手捡起了卡片上面只有一句话,从笔迹上能看出是钱星的笔迹:“玫瑰凋零,世界翻转,过去重获新生,”卡片的右下角有一朵和封面上一样的玫瑰花,背面是熟悉的天平。

    第七日1999年12月19日

    “尽管不得不一次一次的杀了她,寒云依然从心中还是感到了一种不知名的感情,时间一次一次地回到过去,但却始终无法回到那个时间点,‘为什么还是变成这样了,到底是为什么,’凛月靠在她身上,‘没事的,我知道的,我们还是没能跨过那条河,我们还会再见的吧,’凛月拿起了寒云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将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刀插入了自己的胸口,不知重复多少次的阵痛,这次是否还会有什么不同呢,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开始缓慢的凝结,这一次寒云紧紧地抱住了凛月,‘也许就这样被冻结也好,毕竟她还在自己能够触碰到的地方’寒云这样想着,凛月转过头看着她,似乎在说什么,‘我……你’时间开始冻结,空气变得稀薄,周围世界的色彩逐渐被抹去,然后是线条,玫瑰凋零,世界翻转,过去重获新生,只有浸透了苦痛的花朵依然在盛放着,最后的玫瑰,”写完最后一段,杨凛按下了发送键,也许这样就可以了吧,她打算让这篇故事就在这里结束,自己早已摆脱了过去的幻影,幻影的具象也许也应该退场了,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自己生活了近10年的房间,拿上行李箱,转身离开。

    “白老师?”许梦如试着敲了敲门,办公椅上坐着的人如同雕塑一般,不知在想着什么,“白老师!”许梦如打开了门提高音量又叫了一声,白明川终于反应过来“请进。”“还是没有线索吗,”虽然白明川并不是很想说话,但是少有的,这次是许梦如先开了口,白明川张了张嘴,但是还是没有说出来,“对于钱星……我很抱歉,她一直都是……”“没关系,先不聊这个。”白明川拿起水壶想要冲一杯茶,他才意识到,由于自己已经在办公室里发呆了一个上午了水已经凉了,他只能再把水壶放回去,“先坐吧,今天来找我应该不止是为了这事吧,”白明川示意许梦如坐下,由于明天办公室要关掉,所以东西都被清理掉了,椅子也被叠起来了,他只能示意对方坐在沙发上,自己回去重新开始烧起了水,学校明天就会开始封校了,不到一周时间发生三起失踪事件,到现在为止案件完全没有线索,如果再这样下去,即使是市警局大概率也压不住社会舆论,因此在这个时间借装修封校应该也是唯一的选择了,这个时候许梦如并没有理由过来见自己。但是她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许梦如看着水壶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看向白明川,“你想听个故事吗,”

    “在一个遥远的山村里,诞生了两名小女孩,她们并非同时出生,也并非双胞胎,但是却长得比双胞胎还要相似,母亲在生下妹妹之后就死了,有人说是因为感染,也有人说是因为难产,但是没有人真正见过那天的情况,她们的母亲就在一夜之间似乎消失了一样,她们的父亲自那以后遍好像疯了一样,什么话都不会说了,村里一时开始传出流言说:这妹妹是当年的双胞胎转世,当年姐姐那一胎本来应该是双胞胎,但是姐姐在胎内吃掉了妹妹所以才只出生了一个,不过妹妹不知道为什么转生到了另一胎中,而转生是有代价的,所以她们的母亲也许就是被献祭了,搞不好他们父亲说不出话也是因为这个。事情似乎真的有像流言传的那样,姐姐都快二三十了还是什么家务都不会,而妹妹才十几岁就已经在家里开始在家里扮演母亲的角色了,村里人刚开始都对她们恶语相向,希望让她们赶紧离开,但是她们根本就没有理会,渐渐的村里人们也不再自讨没趣,纷纷都开始不与她们来往,就当她们根本不存在于这个村子里一样,直到有一天,她们的父亲去往河边,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流言又再次出现,这次自然指向了她们献祭了自己父亲,两姐妹最终也对这里彻底失望了,在一个夜里,她们从村庄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似乎是说出了自己一直都想说的东西,许梦如的声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微微颤抖,“先喝点茶吧,现在时间还早,”白明川递上了一杯茶“抱歉,感觉你似乎有点不是很愿意提起这个故事,”“没事的”许梦如慢慢地喝完了茶,将茶杯交还给了白明川,他正想为她再续一杯但是她用手势示意自己要往下说了,白明川也就放下了杯子

    “不知过了多久在某一所大学里出现了一名学生,相比同龄人她的年龄要大一岁,不过听说是社会招生进来的,所以也并不是什么很值得奇怪的事,她在学校里几乎从来不和别人交流,但是成绩却一直不错,每天都有一名长得和她很像的人来接她,不过毕竟是在学校里,没有朋友还是不可能的,因此她还是慢慢的结识了班上的人,但是由于她的性格和似乎是孤儿的身份因此也只是在吸引了一些班里和她一样性格孤寂的人,其实如果故事就这样进行下去的话其实也不能算坏吧,但是也许她命中注定是不幸相伴吧,有一天……”许梦如突然开始哽咽,似乎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白明川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努力让她冷静下来

    “文青就那样消失了,她和朋友们说那是她身上的诅咒,接近她的人都会出事,这种事怎么可能信啊,身为一直被班级甚至整个社会孤立而感受不到幸福的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现在的幸福是一种诅咒,自己在生活中感受到的唯一温暖,是一杯灼热的毒药,你让我怎么去相信,你让我怎么能接受,然后是长红,最后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也要……”许梦如再也无法控制,痛哭起来,白明川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继续放任她在自己怀里痛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过了好久许梦如才平静下来,太阳也要落山了“今天要不住我家吧,家里还有空房间,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吧,”白明川站起身向她伸出手,“钱星让我转达给你,她姐姐的记者身份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许梦如站起了身,径直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只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谢谢,再见”白明川拿起东西想要追出去,但是还是无奈的放弃了。

    第八日1999年12月19日

    “她昨天刚离职了,也没说去哪了,她在公司登记的住址是华国路57号4楼,说不定会有线索,”白明川一早就来到了报社,他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第一次看到杨凛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她那天出现在公园也不是偶然吧,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杨凛,“长明,来一趟华国路57号,不用带人,”听到杂志社老板的回答,白明川立马给未长明打了电话,也许一切都可以在这里结束吧

    房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整洁空旷的单人间,房间里有一种不知名的香味,房屋里的东西大部分都被带走了,“还是来晚了一步吗,”白明川自言自语着,开始在屋里到处调查,桌上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不过大量的个人用品并没有被带走,似乎她只是暂时离开,但是空空的衣柜和抽屉并不像是临时离开的样子,她为什么要这样,桌面上整整齐齐堆着一堆书,但是几乎都是些民俗相关的内容,不过书名都很奇怪,看着不像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书,而更像是什么人的笔记本,这些书几乎是清一色的白色封面,但其中却夹杂了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白明川将其抽出,是一本质感与钱星的笔记本极其相似的皮革封皮本,在笔记本的第一页竟也画着一朵黑色的玫瑰“鲜艳的情感被悲伤束缚,颜色沉入黑暗,而清冷的香气冲破束缚宛如灵魂的新生。”

    男人在一条小路上走着,前方是一个山村,而村中早已没有人了,男人拖着行李箱走进了一座房屋,房屋的木门已经在常年的风化之中倒了下来,房屋的一间已经倒了一半,从其中仅剩的家具可以看出应该是卧室,其中的家具都没有被搬走,似乎是走的很急,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男人坐在空无一物的床板上,伸手尝试打开行李箱,但是似乎是在犹豫什么又收回了手,抬起头看向倒塌的墙外的落日,恍惚中浮现出了一个当年痛苦的仰面而泣的身影,但是此刻,他已经不会再哭泣了

    “你这边能给我抽调多少警力,”“我不好说,到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能证明的证据,你能确定杨凛就是寒云吗,她给杂志社投稿都是用线上邮箱,根本就没法证明,现在这个要求能立案都是我和上级求的情,”“公安里面总有富余的警力吧,”“抽是肯定能抽点人出来的,但你这是要搜查,这点警力根本不够用,再加上最近这几天的……稍等,我先接个电话,”到底有什么办法,白明川知道杨凛肯定和案件有什么联系,但是,是什么联系,怎么找到联系,杂乱的线索都连向了一个结,可这个结是一个杂乱到根本无法解开的死结,“我尽量再和上面沟通一下,不过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最近这段时间的连环案件,不管是在公安还是社会上都弄得人心惶惶,这个时候进行调查恐怕压力不小,先这样吧,我还有急事,”“又有案件吗,”“没有,普通的治安案件,”未长明向着白明川笑了,转身离开,笑的很不自然,但是白明川并没有意识到

    “果然还是来了啊,”毫无血色的身体静静的躺在地上,每次当有新的线索产生便会被无情的毁灭,她明明已经如此接近真相了,但还是倒在了真相面前,“要进行社会调查吗,”警员问到“不用了”“问问报警人说不定会有收获呢,”“没用的,查不出什么,是她报的警。”白明川从电话机话筒上取下了一个小型录音机,白明川拿出手机想要拨号,但是刚按出3个号码就停住了,到底要不要告诉白明川,他身为上面派来调查的法医,这个案件确实应该告诉他,但是为什么会又是华光的学生,这些案件之间到底是什么联系,迷雾的荒野,越前进越失去方向,但是天未明,火已灭,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机“尸体先带回去尸检吧,找陈法医,这件事暂时先不通知白明川,未长明走到街上,抬头看着天空,夜空深邃,令人向往而又使人恐惧,每一颗繁星似乎都指明了一个方向,但是却永远遥不可及

    白明川再一次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没有人出现,也没有行人路过,一切仿佛都和以前一样,但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而且再也无法回去,月光很明亮,路灯确很昏暗,他翻开杨凛的笔记本,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钱星的脸,但是就是在见到杨凛的一刻,看到了某种相似的特质,清冷,孤独,包含着不明的忧伤,她翻到了第一页上面写着:致即将看到这些文字的人,白明川

    “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方式看到了这些文字,也许是从我离开的房间,或者是我死后的遗物,又或者是别人转交与你,不论是什么方式,至少你最后看到了,‘飞鸟恋旧木,池鱼思故渊’也许只有在与故乡最后联系被切断的时候才会尝试抓住最后的一缕丝线吧,即使当初是自己主动逃离,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寻找我,从别人那里听到了我的故事?过去早已过去,过去从未过去,标签定义了个人,正因有了标签,自我才得以被他人看见,你是怎么看待我的,钱星常常和我提起你,她说你是能最终看到一切的人,逻辑并不是世界的全部,跳出联系之外才能看到最初的连线,请记住,你最初所追寻的东西是世界本来的面貌”结尾后面是一串数字195710293476,似乎熟悉但是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甚至不记得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第九日1999年12月20日

    未长明再一次从死者的腹腔内取出了新的卡片:玫瑰盛开,花叶飘落,逐水而散,而背面的天平偏向了羽毛,死者的心脏这一次也被取走了,卡片被直接放在腹腔中装在了一个小玻璃瓶里,白明川缓缓地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卡片,与其他卡片不同的是,这张卡片的又下角画了一朵玫瑰,“资料员在哪里,我要查卷宗,195710293476”白明川突然急切地询问道,“一起去吧,资料员今天不上班”公安局没有周一不上班的规定,但未长明知道白明川的权限能调的资料会更多,白明川也只是满不在乎的嗯了一声,然后就跟着未长明走了出去,“1957……第三个架子,10层……3476,好像没有,不是本地的案件吧,要不然去市里看看,”未长明在资料堆里翻了又翻,还是没有找到,白明川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公文包,里面赫然是一本卷宗,“天河川市1029特大连环杀人碎尸案件,省级卷宗编号:195710293476”这就是黑玫瑰,也是白明川来到,天河区的真正目的

    少女的背后被木棍支撑着,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坐在床边,男人躺在少女的腿上,转头看向倒塌的墙外的天空,冬天的天亮的很早但是也许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地方,时间也许真的会慢,已经快接近正午时分阳光才慢慢洒在他脸上,他努力睁开眼睛,但是又转过了头,多热烈的日出,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再次行走在阳光下,正如人们被迫向黑暗踏出的第一步,也是在阳光下的最后一步

  • 往昔决断(第一章)

    往昔决断(第一章)

    第一日1999年12月13日

    “能确定死者的身份吗。”“正在询问,这栋楼里的人好像都没怎么见过她,就算有也总是带着口罩什么的,几乎认不出来。”“谁报的案。”“声音被处理过了,电话是从这个房间的座机打出来的。”未长明戴上了手套开始勘察现场,现场异常的干净,一看就是被精心地清理过,浴室也一尘不染,但是却留下了大量的鲁米诺反应,看起来谋杀的现场大概就在这里,被害人的衣服完整地穿在身上,屋内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迹象,死者脖子上有一个很小的刀口,正好切断了颈动脉,全身的血液都被放干了,整个尸体呈现出异样的惨白,未长明蹲了下来想要通过角膜判断死亡时间,当他用手撑开死者的眼皮时里面却是两颗玻璃珠,“死者的眼珠被挖走了,现场不像图财,也不像仇杀,凶手看起来像是新手,但是为什么要带走眼球。”未长明分析着,这真是个十分诡异的案件,“现场留样了吗,尸体先抬走吧,联系法医安排一下解剖。”未长明继续在房间里搜索着,房间很小,应该是那种廉租的单人间,桌上堆着许多课本,从内容上看应该是大学的课程,桌上的手提包没有被拿走,其中很奇怪地没有任何能够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1999年,公安系统还没有完善,即使有身份证明之类的文件也几乎不可能查到任何东西,衣柜里的外套无一例外全都是带帽子的,似乎也印证了这栋楼里的住户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身份的传闻,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未长明只能先离开。

    未长明回到天河区警局的时候,白明川早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着了,白明川是自己在大学时的同学,但是大二转去了法医系,后来听说在市警局法医科任职,前几年因为“木乃伊”案件离开了警局在和歌区开了一家小诊所,但是这些都是听自己在法医系统里的朋友说,实际上自毕业以后两人已经快10年没有见面了,听到推门的声音,白明川转过头来,“你怎么来了。”“来看看你啊,正好最近诊所要装修,自己有个天天来的患者住在这附近,过来通知一下,顺便过来看看。”“下次至少编个好点的理由吧,走,抽一根。”未长明笑着拉着白明川来到了警局边上一条小巷子里,“没想到还是有点在警校的样子啊,怎么看出来的。”未长明点上一根烟,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诊所就是个幌子,你实际上还在市警局吧”“没想到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白明川接过了未长明递过来的烟,但是他只是叼着,并没有准备抽,只是看着未长明说:“那你猜猜我是来干嘛的。”“这我怎么知道,警局每天那么多事。”未长明继续不在意地笑着“木乃伊”听到这三个字白明川的表情一瞬间就凝固了,“他又回来了?”“他又回来了。”

    “大家安静一下,今天是紧急班会,主要是转达一下学校领导的意思”“是不是文青的事,听说她失踪了。”不知是哪位同学打断了班主任的话,教室里顿时变得更加吵闹起来,“都安静一下,先让我说完”老师重重地敲了几下讲台,台下才渐渐地安静下来,“转达学校领导的意思,为了确保学生在校外的安全,名义上不允许学生在校外自行租赁房屋,如有相应需求需由家长申请同时提交与学生共同签署的免责声明,同时学生每天回到住宅后必须向班主任提交带有定位信息的本人照片,并同时电话告知,该通知自今日起开始执行”“果然就是那件事……”“到底什么事,为什么就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们都是从哪里听的……”“听我给你细说……”还没有说完台下的学生们就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了“都安静点,让我说完”老师也提高了音量努力盖过台下的声音“自该通知发布前学生已自行完成租赁的房屋需按照要求与家长共同向学校报备,或选择退租使用学校统一宿舍,否则校方将不承担学生在校外产生的一切责任。此外,关于近期在学生间以及学校论坛传播的消息尚未经警方证实,在学校以外的社会上传播不实信息将要承担法律责任,希望同学们注意”说完,老师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整个教室的喧闹。

    “一模一样的手法吗”白明川熟练地从受害者的心脏中取出那张卡片,卡片上画着那个熟悉的符号:一个天平,两端分别放着羽毛和心脏,天平向着心脏倾斜着,不同的是,这次卡片的反面还写了一具话:母亲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注视着,直到再也无法睁开双眼。“之前的案件有摘除过眼球吗,”未长明接过话“没有,而且这次摘除器官的手法也不一样,之前的案件是直接从中间剖开,而这次的手法采用了更专业的从下腹部动刀的手法,而且在剖开之前已经放完了血,并且甚至连颈部放血的刀口都做了缝合”“你的意思是模仿犯?这么看大概凶手是学医的。”“不确定,受害者被剖开的刀口颈部放血的刀口确实能说明凶手有一定的医学知识,但是缝合的手法相当粗劣,根本不像是学医的人会干出来的,而且死者的眼球是被挤出来的,根本没有一个学医的人会用这种方式……”“嗯,好的,马上就到,放我桌上就行。”白明川刚说完未长明的对讲机就响了起来“搜证科的资料到了,先去看看?”未长明建议道。

    “寒云手中的刀刃滑过了凛月的颈部,一时间整个世界仿佛世界停止了一样,寒云的手悬在了半空,凛月慢慢的向前倒在了寒云的身上,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注视着她‘对不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凛月,’寒云语无伦次地喊着,凛月只是注视着她,目光温柔,平静,似乎将要消失的并不是她自己,仿佛‘妈妈’寒云喃喃道,虽然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但是在这一刻,她对于那位自己从未谋面的最重要之人的想象,与眼前这个即将消失的灵魂融合了,虽然这个灵魂的离去是自己造成的,但她此刻竟然开始希望死的是自己而不是她,母亲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注视着,直到再也无法睁开双眼,寒云手中的刀轻轻地落到了地上,时间突然在此刻开始流逝,一束带着血色的彼岸花在这个无人在意的小巷深处炸开,一个孤独的灵魂脱离母亲的怀抱,陨落与新生。”光标在发布的按钮上停留了好久仿佛正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于文青,华光致远学院,第7届学生,今年应该是大二,这些信息是听住在附近的同学说的,而且最近她也确实失踪了,不过由于她平时也经常翘课,甚至逃学所以即使消失了快一个星期也没有人在意,”“有什么社会背景吗”“不清楚,今天大概率是没有什么线索了,要不然你尝试去学校里看看,我记得你以前当过法医学的博导吧,”“你的意思是外聘教师,”“上面既然派你过来那自然是不希望有警察在学校里对学生问这问那的,华光还是市重点,社会影响也不好,”“那我回去准备一下,学校那边就麻烦你了,毕竟这个名义上还是你们区里的案件,也是你们区的学校,”“你就是不想再和老孟联系吧,放心我都给你弄好。”未长明拍了拍白明川,白明川也只能笑笑,离开了警局。

    傍晚的天山公园格外的冷清,由于位置偏僻的原因,这座公园很少有人光顾,尤其是在这个人们大多都在家里吃晚饭的时间,白明川却很喜欢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在人工湖边的长椅上坐着,他从口袋中拿出烟盒,但是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放了回去,说是人工湖但是由于公园本身就不大,再大的湖看起来也和什么小水坑一样,而且由于已经入秋了湖面都是一些发黄的荷叶,河边的树上也没几片叶子,再加上地面的落叶可能是刚被打扫过,连落叶归根着种稍微不那么死寂的意向也消失了,作为常和死亡打交道的职业,白明川倒是意外的适合这里,冬天的天黑的早,公园里也早早点上了路灯,白明川移动了长椅靠近路灯的那边,拿出了案件的资料,“不是谋财,处理案件的手法极其生疏,应该是一时兴起,但是谋杀手法又极其专业,像是早就对犯罪手法有预先准备,而且,周围的人都说自己没有报警,那电话到底是谁打的,整栋楼里没有人认识被害者,还是靠住在附近的同学才勉强确认身份,不行,疑点太多了,而且在社会环境上和‘木乃伊’案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线索,在作案手法上倒是有很多相似点,内脏被掏出,伤口被缝好,心脏重新放回体内,但是眼球,还有卡片,卡片……为什么要放卡片……”白明川继续翻着资料,那张卡片不知为何从资料夹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白明川正打算低头去捡,另一只手抢先他一步把卡片捡了起来,递到了他面前,白明川迅速合上资料夹抬起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大约20来岁的少女,从背着的挎包没扣好的一角隐约能够看见几本书,看样子或许是学生,服装的搭配很简洁,素雅,有一种安静的气质,“给你,我能坐这吗”一种与她的气质异常相符的声音,平淡,舒缓,没有包含任何语气和情感,白明川接过卡片,少女也直接就坐在了长椅的另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白明川此时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看资料了,抬起头开始看着湖面发呆,那句文字,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眼睛,眼球,到底意味着什么,天空逐渐暗了,明月升起突然间倒映在湖面上水天相映,仿佛夜晚中发光的眼睛,当白明川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不知名的少女已经离开了,但是她刚才看的书似乎没有带走,那似乎是一本日刊书中插着一张书签,书签标记的那一页的文章名字是《赤水晶》,其中有一段话被画了红线。

    “渐渐地,刺耳的尖叫似乎开始变得粘稠,变成了某种似乎是固态的东西,她抬起头看向自己对面那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她此刻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尖叫,一切的声音瞬间仿佛被打碎一样轻轻地落到地上,从未止息的咽喉将不会再有声音传过,世界仿佛声音被打碎后的真空静静地盛放着,血色红莲”文章的作者是寒云。

    第二日1999年12月14日

    “同学们安静一下,听我先说个事。”今天班主任难得在下午第一节课前就到了教室,讲台上还站了一位不知名的男人,“由于工作调动,原先担任你们生物医学的老师调到其他班了,这位是你们新的生物医学老师,白老师,以后就是他来给你们上课。”教师职位调动在大学里本就是普遍的事,学生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白明川扫了一眼全班,忽然看到了一个似乎有点眼熟的人,他的脸上短暂浮现出了惊讶的神色,但是职业素养让那个表情只持续了一瞬间就被他平时平淡的微笑所覆盖,他扫了一眼点名册,找到了她的名字:钱星。

    “我可以进来吗,白老师,”“进来吧,坐这就行,”许梦如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对面,“你应该清楚我叫你来的原因,我们在这里谈的事情不要传出去,”她点了点头“你是于文青最后见的人,12月10号,你能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我们当时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那个时候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不过她那天回家时没有给我打电话……但是也说不上不对劲吧,她以前也有过,不如她本来也就基本不会给我打电话……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当时感觉挺正常的,我也说不清楚,她平时什么都不和我们说,我甚至平时都不怎么和她说话,那天就只是因为之前她借给我数学作业所以请她喝一杯,要是知道会这样……我……”许梦如神情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没事,你先休息一下,平复一下心情,慢慢来,”白明川递上了一杯茶,“她其实不是失踪了吧,”许梦如询问道,白明川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向他隐瞒真相,但是如今的情况还不允许这件事向外界透露,他只能低下头,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事的,我能想象到的,只是……为什么是她,”下午的上课铃响了,许梦如起身离开,“再见,如果有什么情况希望你能再来谈谈,这也是为了她,”许梦如在门口转身回头呆呆地点了点头。

    傍晚的天山公园,人工湖边,白明川坐在自己熟悉的长椅上,写着自己的报告,事件发生到现在了,调查还是没有任何头绪,不论是被害人,还是凶手方面都没有任何线索,卡片……眼球……为什么是她……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的笔记本上却始终没有写下一个字,钱星默默地坐在长椅的另一端,看着一本新的杂志,一个人正在凝视着深渊,而另一个人正在窥视着天堂的一角,白明川最终还是合上了空白的笔记本,“你的书,昨天忘记带走了,”白明川从公文包里拿出了昨天她落下的那本杂志,“不用了,你留着吧,”钱星向左边挪了几步,坐到了他旁边,“滚滚忘川,濯不清,血色的彼岸;业火红莲,燃尽泣血玫瑰,终散尽,琉璃之花,”钱星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音调灵动,但是内容确似乎充满了泣血的悲伤,“彼岸花只会开在河的对岸,如果不走过那座桥,就永远都不会看到那滴血的回忆,”钱星起身走进了黑暗。

    第三日1999年12月15日

    外面又下起了雨,未长明站在北川四路9号的店里,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店内的柜台后静静地坐着一名少女,闭着眼似乎是早上还没睡醒,仔细的观察之后就会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并非是坐在椅子上的,她的上身和双腿被透明的线固定在了椅子上,似乎用的是商店里用来扎花束的尼龙线,白明川掀开死者的眼皮,眼球并没有被取走,颈部的伤口很长,白明川按了一下,里面是空的,这次被取走的是喉管,血液又被放空了,门店里没有检测出任何血迹,这里并不是第一现场,现场的侦破又是一如既往的一无所获,其它的线索只能等白明川过来了,警员已经在附近展开搜索了,但是从最初的“木乃伊”案到13号的案件,再到现在,案件之间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少,有没有可能这些案件之间并没有联系,但是为什么第一起案件一发生白明川就被调来了这边,短时间又再次犯案,这次的模仿犯比上次更加疯狂,到底有什么目的,案件越来越多,但真相却越埋越深。

    “又是华光学生,”白明川一眼就认了出来,今天早上少了一名学生,那个他不想承认的猜想被印证了,衣物依然整洁,但是鞋子上留下了水渍,昨天下了雨,案发现场应该是在室外,但是没有任何可以锁定或者缩小范围的线索,白明川看着死者凹陷的颈部“这次是喉咙吗,”白明川自言自语,如果案件发生在室外,昨天下了一天的雨,痕迹应该大多被冲刷掉了,这里是偏远的居民区,盲目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安排解剖吧,”没有别的线索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现在已经是中午时间了,钱星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不知道在写着什么,其他的学生都已经回家了,“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做到啊,”她自言自语着,笔在纸面上游走着,甚至都没有发出笔尖与纸面的摩擦声,然后,纸片被翻到了另一面,在上面画上了个符号,两个三角,两条交叉的直线,是一个天平,钱星将卡片放在口袋中,走出门,教室的窗户突然被吹开了,一片落叶夹杂着雨落在了她的桌上,而她并没有察觉。

    白明川从心脏中取出那张熟悉的卡片,依旧是熟悉的图案,翻到背面,上面竟也写着一句熟悉的字句:一切的声音瞬间仿佛被打碎一样轻轻地落到地上,从未止息的咽喉将不会再有声音传过,“是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真相了,“为什么会是她”对啊,为什么会是她,又为什么会是她呢,白明川立刻准备离开“去哪啊,调查报告到了,要不要看一看。”“学校,没时间了,材料回来再看。”“要不要派人陪你,”未长明对着白明川的背影喊道,不只是没听到还是不需要,白明川径直走出了警局。

    “钱星啊,她今天下午请假了,已经走了,”白明川感到学校,却听到了钱星早已离开的消息,“有谁知道她去哪了吗,”“不知道,她平时都是一个人。”白明川走到她的书桌前,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沾着雨水的落叶,白明川拿着那片落叶,再次冲出门去。

    天山公园的下午和傍晚一样空无一人,尤其是在这种下雨天,白明川来到了人工湖边,他熟悉的长椅上,看起来他并没有猜对,但是,他也没有猜错,长椅的另一端放着一本黑色的笔记本,拿起来一看,并不是黑色,而是一种发黑的红色,仿佛凝固的血液,他打开笔记本,书页里夹着一朵黑玫瑰,扉页的名字显示出了这是钱星的笔记本,“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她静静地靠在他怀里,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对方衣服,溅在血红的玫瑰上,玫瑰浸透了苦痛的血液,颜色愈发的暗淡,在那朵玫瑰落下的地方,长出了第一朵,黑色的玫瑰。”简短的字句被用黑笔写在名字的下面,却隐隐透出一丝红色,笔记本里被书签标记了一页,上面写着那两句他在之前的卡片上看到的话,

    雨开始渐渐的大了,雨雾逐渐盖住了整个世界,雨滴打在字迹上,微微的晕染开,他感觉到有点头晕,他看不透她,也看不透这个案件,“为什么会是她”她一直都像一朵黑玫瑰,本应代表最热烈的情感,却偏偏代表着着最苦痛的悲伤,透过纸页传过来,压着他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夕阳渐渐地落到湖面之下,刺眼的路灯突然亮起,他转身离开,正如那天她转身走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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